頭頂的日光燈將整個練武房照的纖毫畢現，蘇虞兮和裴硯晨映照在地板上影子淡的幾乎看不見，兩人綁著白色布條的竹劍在空中輕輕的相觸之後，就聽見裴硯晨一聲吟喝：“呀~~！”，振足之後，搶先發起了攻擊。

毫無花巧的舉劍直刺，沒有剛才小心翼翼的試探，瞬間就進入了戰鬥。

蘇虞兮揮劍格擋，裴硯晨大喝道：“胴。”直刺被格擋之後馬上變招為抹，偏身上前改單手持劍為雙手持劍，直劃蘇虞兮的腹部，變招又快又猛。

這一招擋無可擋，只能用圍魏救趙的方式刺向裴硯晨的右手，阻止迅若閃電奔襲而來的竹劍，揮劍刺向裴硯晨的右手同時，蘇虞兮欺身向前，讓身體避過裴硯晨得分區域。

在劍道之中，不僅身體劃分了得分區域，竹劍也有得分區域，僅限在竹劍尖端的一小截距離擊中身體的有效得分部位，算是有效攻擊。

拼著挨一下也不讓對方得分，換來自己得分的機會，實戰之中當然不可能這樣做，但這是比賽，規則束縛了蘇虞兮，自然也要被她所利用。

一個攻擊勢不可擋，一個反擊淩厲非常，結果就是裴硯晨一竹劍直接劈在了蘇虞兮的腰部，蘇虞兮的竹劍刺中了裴硯晨的肩膀。

兩聲叫程曉羽心痛的巨響過後，都是無效得分，兩人瞬間分開。

程曉羽想叫兩個人停止，可他還來不及喘息，就又看見了裴硯晨白潔無暇赤足在地板上一振，第一次將劍舉到了上段，直劈蘇虞兮面部，在悠長的鳴喝聲之中，她白色的身影像是飛揚起來的月亮，雖然速度快的在程曉羽眼裏只剩下一道殘影，但在程曉羽的腦海裏面卻是靜逸的如一幅畫。

叫程曉羽屏住呼吸的狂風暴雨一般的連續技攻擊向蘇虞兮襲來。

而冷漠如天幕的蘇虞兮，就是包裹月色的黑暗，即便裴硯晨光芒萬丈，依舊不能破開蘇虞兮滴水不漏的防禦。

兩個人都暗自心驚。

蘇虞兮是因為裴硯晨此刻大開大合的戰法與開始謹慎游走抓破綻一擊破敵的戰法完全不同而驚異，也因為裴硯晨連綿不絕的攻勢能夠不受體力的限制而驚異。

而且裴硯晨每一次的攻擊都沒有減緩的趨勢，反而越來越快，力量越來越大，讓她不得不全神貫註的格擋，只能靜靜等待裴硯晨力竭的一刻發動反擊。

裴硯晨則因為蘇虞兮神一般的反應而吃驚不已，此刻她已經猜到了蘇虞兮應該具有很高層級的動態視覺。（動態視力是指眼睛在觀察移動目標時，捕獲影像、分解、感知移動目標影像的能力，是一種知覺運動物體細節的能力。這種能力伴隨著通過動態視力捕捉影像和短時間內大腦信息處理的過程以及機體的相應的反應過程。）

裴硯晨自己也有動態視力，不過她是自己練習出來的，曾經為了提高自己的動態視力能力，她每天在電車或公車中，通過橫向面的窗口向外看路上的招牌廣告、路牌等，移動中觀察那些字跡和花紋。

當廣告牌都能看清楚後，她就把一個寫著文字或數字的網球，掛在天花板上讓它左右的橫向擺動，讓自己習慣看上面的文字或數字。

她不清楚蘇虞兮的動態視覺到了什麽程度，也許是能夠看清楚疾馳而過的列車車牌，包括上面寫著的車次，起點站，終到站，中轉站的那種極高層級的。

裴硯晨無從判斷，但她清楚純粹依靠技術或者速度想要突破蘇虞兮的防禦是很困難的，蘇虞兮在自己竭盡全力的攻擊之中都能保持不露破綻，將中線守的滴水不漏。

而以對方的聰明，想要引誘對方上當似乎也不大可能，眼下看來自己幾乎無計可施。

不過裴硯晨可不是會放棄的人，裴硯晨心想：既然別無它法，那就拼到最後一刻，體力這種東西總是有限的，既然技巧決定不了勝負，就讓意志來決定。

裴硯晨不僅對自己的技術有信心，也對自己的體力與意志有信心，這麽多年來，每天揮刀一千次，雷打不動，她沒有一天松懈。

以力破巧，這個方法雖然愚笨了一些，卻是堂堂正正的大道。

這一次裴硯晨不在保留，使出了高段位劍士才會的“出端技”，以自己本身的攻勢來逼近對方，讓攻擊能夠更快接觸，使得對方產生極大的壓力。

手-面、手-胴的連續技配合以胴-面-手的覆合技，讓蘇虞兮在場面上完全處於被動挨打的地位。

一旁的程曉羽看的心驚膽戰，大氣都不敢喘，雖然這是一個全封閉的練武場，但他居然能感受到拂面而過的風，可想而知兩人的對戰有多麽的激烈。

蘇虞兮在裴硯晨聲勢浩大的攻擊中巋然不動，如白色巨浪之中的黑色礁石。

而裴硯晨當然也知道蘇虞兮在等自己體能下降露出破綻的一刻，保持好自己的攻擊節奏，是她要做的事情，於是在每次攻擊的間隙，她都是劈面之後，連接體沖，讓自己獲得短暫的休息機會。

是裴硯晨先破開蘇虞兮的防禦，還是蘇虞兮先抓住裴硯晨的破綻這是一個誰也無法預知的答案，此刻兩人所表現出來的水平，以及戰鬥意志，已經完全達到了八級水平。

程曉羽這是第一次看到劍道稽古，第一次就能看到如此高水平震撼人心的交鋒也是運氣，此時此刻他甚至感受到的不是一場戰鬥，而是看見了月光潑地如水，兩個絕美的女子在月下迎風起舞的場景。

他看見了裴硯晨踏足江岸，摘葉飛花，使得月色芬芳，使得江濤澎湃；他看見了蘇虞兮徜徉波浪，拈指彈水，使得浪花四濺，使得月色惆悵。

程曉羽看見了無限的美，那是海天融為一色的美，那是萬境皆空的美。

“江畔何人初照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場中激烈交鋒，然後轉換身形的姿態，氣合、振足，一氣呵成的劍技讓她們轉瞬即逝，發散如火焰的戰意無所遁形。

激烈的對抗讓體力快速消失，無論是裴硯晨還是蘇虞兮，都已經到了強弩之末，兩個人都沒有想到對方求勝的意志如此強大，也沒有想到對方的體力超過了自己的意料。

雙方都展現了強大的鬥志與技巧，同時也挨了對方不少無效打擊，雖說無效打擊不得分，但是疼痛卻是真實的，即使有護具保護，竹劍使用的是彈性很強的高山竹，但不代表一絲痛感都沒有。

程曉羽比場中兩個人要緊張的多，他多次想要喊停，但他好幾次張開嘴巴，看到兩個人面具下心無旁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說什麽都沒有意義，兩個人已經沈浸到了戰鬥之中，他說什麽都是多餘的。

在又一次體沖，兩個人竹劍的劍弦抵在了一起，面對面近距離接觸的時候，兩個人都發現了對方平穩的呼吸有些急促，裴硯晨喘息著道：“我不明白你為什麽對我有如此大的敵意。”

蘇虞兮推開裴硯晨的同時道：“那說明你沒有自知之明。”接著直刺裴硯晨的喉嚨，在裴硯晨揮劍格擋之後，變招為抹，偏身上前改單手持劍為雙手持劍——這正式最開始裴硯晨使用過的那招。

裴硯晨也毫不示弱的還以顏色，用蘇虞兮開始的應對方式刺向蘇虞兮的手腕，這個時候兩個的速度都慢了不少，不過結局沒有變，一人挨了一下重擊。

兩人挪步後退。

裴硯晨將劍持在中段道：“如果是因為曉羽，我覺得你這個妹妹管的有點太多了。”

蘇虞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振足，使出勢大力沈的跳擊技直劈裴硯晨的面門打臉，呼喝變成了冰冷的語句：“妹妹管哥哥，天經地義。”

裴硯晨應對以返擊技，直接把蘇虞兮打來的劍架開，順勢做一拍子的圓滑打擊，直接橫掃向蘇虞兮的胴（腹部），同時說道：“管你哥哥的應該是他女朋友，你沒有那個資格！”

蘇虞兮將裴硯晨的劍由裏側撥開後，瞬間再擊向裴硯晨的手部，這一次是高端返擊技，一般劍道多用右手力量，但這招蘇虞兮卻是使用左手力量，撥開裴硯晨的竹劍後，立刻松手轉換成左手的打擊，這樣自己的劍尖較為穩定，不會因挑撥的動作讓自己的劍尖歪斜，影響接下來的打擊動作。

這一套返擊技，蘇虞兮使用的行雲流水，並盯著裴硯晨同時說道：“有沒有資格，你說了不算……”

裴硯晨竹劍拍向蘇虞兮的竹劍，順勢下滑體沖，兩人交匯的瞬間，裴硯晨透過面罩直視蘇虞兮的瞳孔道：“就算我說了不算，也不可能是你……”

蘇虞兮心中第一次燃起了怒意，她推開裴硯晨，邁步高舉竹劍，背後像是升騰起了巨大女神像，冷冷地說道：“你會為此付出代價……”

這一剎那，黑色的蘇虞兮如點亮了一瞬之光，猶如照明彈一般在漆黑的夜空升起，將平時肉眼看不見的周圍景致照得歷歷在目。

而她的四周如同真空一般，吸走了全部的氣息，連同鮮活的色彩都逐漸暗淡下來。

裴硯晨在蘇虞兮逼人的氣勢之中，靜靜佇立宛若透明水晶，凈無瑕穢，天真無邪，她眼神如天空般明亮、澄澈看著蘇虞兮，也高高的舉起了手中的竹劍，回應道：“付出多大的代價我都無所謂，勝利終將是我的……還有你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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